凌晨的首尔市依然热闹繁华,夜色被高楼的电子广告牌蒙了一层梦幻的霓虹色。李汭灿独自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揣在口袋里的手机近半小时没有动静了,他再次按开屏幕确认现在的具体时间,锁屏消息还停留在半小时前李相赫给他发的「为什么不回信息」,然后是四个未接电话。
他熄灭了屏幕开始逆着人流往回走,这段路不算短,需要再走半小时才能回到李相赫的公寓。
上个月某天,父母突然用一副商量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什么“为了学业方便,不如之后就借住在汭豆小时候最喜欢的相赫哥哥家里住着吧,他在首尔买了公寓呢,不仅有个照应,还比学校宿舍的环境要好得多”,过了一会儿又一改试探的语气强硬地说已经和李相赫打过招呼了,对方完全不介意叨扰,反倒很高兴他愿意住过去等等。
听完所有,李汭灿才生气地质问道:“怎么都不问我的意见啊?”
他哥捏着水杯坐到沙发前的地板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和相赫他玩儿了吗?”
“……
“都是以前的事了啊。”
“就算闹过矛盾,你是想和好的吧?”他哥自以为看透一切,煞有介事地说,“现在台阶都找好了,李汭灿你还那么害羞呢?”
“……”
可面对三张口的劝导,李汭灿不得不败下阵来,于是开学住宿的事就这么敲下了,一点反悔的余地也没有。
但说起幼年时期,他那会儿的确喜欢放了学就跑去对门的李相赫家里以写作业的借口,实则是找对方玩——说得更准确一点,完全是他单方面的纠缠而已;就算两个人因年龄差没有共同话题,对于小时候的他而言,只要是和李相赫待在一起,做什么都能觉得很有意思。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很喜欢在写作业分心的间隙中偷瞟坐在桌对面的李相赫。李相赫看书时从来很专注,腰背坐得格外挺直,面无表情的脸会在察觉到他偷看他时慢慢柔和起来,唇角勾起的弧度让李相赫看起来像一只猫,镜片后的眼睛笑眯眯的,问他:“汭灿已经写完作业了吗?”
他那会儿就学会撒谎说已经写完了,然后先一步把几乎一字未动的作业扔回书包里拉好拉链,马上期待、讨好地问李相赫能不能和自己一起玩。
桌对面的人盯着他许久,最后笑了一声,说:“既然我们汭灿那么想和我玩,必须要好好回应才行呢。”
到此为止,一切都很好。
已经记不清为什么小时候会那么喜欢粘着李相赫了,也许是某次考砸后,因为不敢回去面对父母失望的目光而一个人躲在傍晚的公园里,恰好被路过的李相赫撞见,对方原本往前走的脚步为他转个弯直到面前,然后蹲下身与年幼的他平视,问:“很晚了,汭灿还不回去吗?”
记忆中的李相赫总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轻轻叫他“ye”,偶尔会抬手抚摸他的发顶,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完全是一副大哥哥的模样——他倒从没想过,那时候的李相赫也不过15、6岁,以现在的视角来看完全是个小孩子。
或许还有这个原因吧。李相赫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小孩子又比较敏感,所以年幼的自己才会加倍粘着李相赫,希望能给孤单的对方一些…陪伴?
毕竟记忆中他几乎没见过李相赫带谁人回家,假期偶尔趴在窗台朝楼下看时,李相赫从来都是一个人背着肩包出门,傍晚又一个人背着夕阳回来,细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李相赫脸上一贯面无表情的,遇到人打招呼时会带些淡淡的疏离,面对他时才露出一个看起来更真挚的笑容。
李汭灿停止了追溯,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开灯——
“今天也回来得这么晚,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和玄关灯一齐亮相的,是一句冰冷的责问。
李汭灿吓了一跳,根本没想过这个点还能撞见平常这会儿早已经睡下的李相赫。他故作镇静地停顿一瞬,冷淡回道:“忘了。”
“虽然首尔的夜生活很丰富,但之前已经约定过了吧,晚上十点必须回来。”
李相赫从客厅走来,不难猜出这家伙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神情冰冷:“即便已经成年了,作为学生,每天晚上都在外面做什么呢?”
真是躲都躲不过。
“我做什么,和哥无关吧。”李汭灿不耐烦地怼道,正要绕过人回房间,擦肩的一瞬,后者遽然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刚刚,汭灿说什么?”
“……
“因为最近交往了对象。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曾想掐着手臂的五指在听到这句话后更为用力了,或许这也是意料之中,但李相赫对他鲜少有失态的时候;平时就算意识到在躲着自己,李相赫也并未介意他敷衍的言语和疏远的态度,反倒锲而不舍地维持着这段无法修复的关系——也正因如此,此刻李相赫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及骤然冷却的眼神才显得格外可怖。
小时候有多喜欢李相赫,成年后他就有多害怕。
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李汭灿记起那天放学时突然下起了雷阵雨,家中空无一人,被淋成落汤鸡的他因为对雷声感到害怕而敲响了李相赫的家门。
那个前半段记忆中从来对人迁就、温和的哥哥在打开门看到浑身湿透的他时露出了一瞬间意味不明的深沉的目光,但转瞬即逝,很快化为了担忧与关怀,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时候他以为突然感到冷意是因为空气冷,旋即抱着双臂被李相赫从明亮的廊中迎入尚未开灯、漆黑一片的屋内。
——说是噩梦并不恰当,因为那时的他什么也不懂,被“浴缸放满水还要一段时间”的借口骗过去,听从了“好心”的建议,在露骨的注视下脱去潮湿的衣物套上一件宽大的t恤;李相赫的衣服对他而言太大了,衣摆堪堪盖住腿根和关键部位,没有合适的内裤索性下半身什么也没穿,直接空荡荡地坐到李相赫腿上,说是帮他把头发吹干,不然有可能会感冒…什么的,然而身后、身下的躯体越来越热,抚摸头发的五指不知不觉间从敏感的耳后滑到了被领口露出一截的肩膀。
李相赫似乎在头顶说了什么,他好奇地昂起头,在吹风机运作的噪音中大声问“哥说什么”,那蛰伏在肩膀的手便就势咬住他毫无防备的脖子,不轻不重地将他保持住抬头的动作。
噪音突然停止了,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寂,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他最喜欢的手——摸上瘦削的脸颊细细摩挲着他笑起来的嘴唇,在他因不好意思而忍不住说“痒”时,手指会像蛇一样伺机窜入他开合的口中,指腹攀住微有些错落不齐的牙齿逮到柔软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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