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顼专注地盯着我,眼底深深隐藏的疼痛和怨愤,不知是为我,还是为他自己。
但他终究克制着,抬手为我拾去发上的碎屑,轻声道:“阿墨,再信我一回,好么?我不会再伤你,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
我勉强笑道:“假如……因我而伤了你呢?”
他沉默,秀致的眉氤氲着化不开的惨淡和悲伤。
许久,他认真地回答:“只要你心里有我,伤便伤了,死便死了,我都不怨你。”
我哽咽着,却依旧不肯让自己软弱下来,昂着头笑问:“是么?”
而这一次,泪水却没听使唤,无声无息地从我努力向上弯起的唇角滑下。
拓跋顼喉间滚动了好几下,猛地将我扯到怀里,大口大口地颤声喘息着,分明压抑着和我一样快要不顾一切迸发出来的情绪。
许久,许久,我听到深深地吸了口气,在我耳边一字字说道:“阿墨,我拓跋顼在此对天发誓:只要你不负我,今生今世,我绝不负你!如违此誓,教我来生来世,永生永世,再也不得超生,再也不得幸福!”
只要你不负我,今生今世,我绝不负你。
携手于花前月下,四目相对,两心无猜,看鸳鸯交颈,并蒂花开,只愿到满头白发,依旧与斯人相守,不离不弃。
这是我多少年前的梦想,又是我失落了多久的愿望?
我忽然之间便崩溃下来,连手足也已完全失去了力道,软倒在他的怀中失声痛哭。
他也只紧紧拥着我,用宽大的披风兜头围护着我,努力不让一丝寒风吹到我。
天空的云翳似乎散开了些,太阳隐在游走的云层后,将乌云染就了一圈花边般的金色光芒,终于让周围明亮了许多。
而那最靠近太阳的乌云,却泛着了接近铅灰的沉重的乌色。
这天气,分明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再不知,这场暴风雪,会用表面的纯净,掩盖住这世界多少的丑恶,多少的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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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是我这几年来少有的悠闲日子。
大概,也是拓跋顼少有的悠闲日子。
明明身在敌国,随时面临着梁军的反击,他却刻意地营造着安谧宁和的气氛,每日里只伴着我,要么窝在房中陪我下棋画画,要么拉我出去看他舞剑或听他吹箫。
大部分时候,我自然只有看的份儿。我从不会画画,在相山隐居时倒是学过下棋,端木欢颜曾经夸过我很有天份,可我那半路出家的水准完全不能和拓跋顼比;至于舞剑或吹箫,则更没我的事了。
但拓跋顼再也没有如相山定情时那般,抱怨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又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笨丫头动心了。
他只要我在一旁看着,陪着,听着,眉目之间,便泛出宁谧柔和的神采,一对瞳仁更是亮如明珠,嵌在那清好俊逸的面庞上,风姿翩然,令人看着便觉心旷神怡。
那一日,当他拉着我坐到院外的山石上吹箫时,我便在他柔和的注视下一时迷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脸庞,感受着他肌肤的温度,确定眼前我并不是在做梦。
而他,便入放下箫,温柔地执了我的手,带了少年般羞赧的微笑望着我。他那如瓷如玉的面庞像浮了晨间薄薄的霞光,灿亮的红晕流光溢彩,连飘拂的衣袂都笼了层烟雾,恍若幻梦中人,让我更疑心自己身在梦中了。
可这梦境,真实得让我心悸。
尤其,在他温热的唇软软地贴上我时,真实的触感更让我神智迷离,踩于云端般恍惚着,半天才记得下意识地扭过头去,逃避过于这种曾让我万分流连的亲昵。
“阿墨……”拓跋顼带了几分不满,意犹未尽地亲着我的面颊,低低问着,“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么?你明明……明明喜欢着我。”
我喜欢着他么?
隔了这么多年,我的心思,便还是这样直白,瞒不过萧宝溶,瞒不过萧彦,连在他跟前,也是无所遁形么?
可我对他的喜欢,他对我的喜欢,又能代表什么?
在我囚禁他时,会对他留一分情面,最终放他一条生路?还是我落入他手中时,他更舍不得让我受委屈,愿意给我除了自由之外的一切?
于是,我笑了笑,“阿顼,喜欢不喜欢,也没什么重要的吧?必要的时候,我会取你性命,就像必要的时候,你也会用我来换你的江山,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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