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九子夺魁”一战后,青忧称帝,凉州也算正式自立为凉国。数月间,收复南凉,上凉,前凉多郡,战火也烧满凉州五省,西凉轻骑战损极低,北凉的青面重骑人数更是不减反增,由最初三百老兵,扩张至千余人。
凉州境内,凉军未尝败绩。青忧令众将士:“每胜一战,不杀弃兵刃之卒,每得一城,不杀投降之百姓……”一时间,凉王呼声极高。
顾世颜官拜御史大夫,身居正一品,肃清朝堂,上严查对官员,下宽政待百姓;
西凉十三郡,大都督依旧是陆之道,率数万银甲轻骑,收复南凉所有失地;
北凉七郡,关骁官拜北凉大都督,带千余青面重骑,马踏整个凉州,多次扭转战局;
吴弦则被叫做“三省提督”,暂代南凉,上凉,前凉三地军政。
风,不停地吹,吹过渭水两岸,吹过青忧冠冕上的旒,这里是凉州国都,青忧已经数月没出过城门,每日都得批阅上百份奏疏,官员任用,政令下达,民税几何,军行何处,虽不都是青忧分内之事,却无一不需要君王的审批。
鸿尘微微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往城墙上去,城头的风抚摸着那未完全束起,有些散落的发,她踮着脚,拍了拍斜坐在城墙上的青忧:“小凉王,又一人来这城门上吹风,今日的奏折可都批过了?”
“嗯,今日琐碎的小事不多,故而快了些。”青忧用似叹气的口气回应着,看着天边红极的落日:“日出日落,时间总不停留,转眼又快到夏至了。”
不等鸿尘开口,青忧便转过身来,正眼看着鸿尘道:“有几件事你得出出主意。”说着自袖中拿出几叠奏折来:“西凉大都督,驻军益州边境,攻城数日未果,兵损过万。”
青忧将手中走着合起,继续说道:“如今凉州失地,尚且未全部收回,我方民生不稳,虽军役不缺,但粮草却储备不足,西凉数万军马,那可都是要吃东西的。”
“你的意思是…”鸿尘皱了皱眉:“退兵?”
青忧轻轻点头:“你不觉得应该退兵吗?”
“若是就战况来看,就算能破益州国关,我方也定有着不小的兵损,退兵是上策。”鸿尘深吸一口气,低眉说道:“可世子想过没有,如今我凉州,是应该把重心放在西凉轻骑,还是北凉重骑上呢?”
“有何分别?银甲轻骑快,青面重骑猛,都是交战的利器。”
“如今我国不缺铁甲,前朝所留重甲就五千,而北凉只有千余铁骑;反观粮草,也就够三四月所用,这还是刚秋收不久。”鸿尘从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是如今国库的清单。
青忧看过清单后开口:“你的意思是我们应当以北凉重骑为主?确实是良策。”
鸿尘则是点点头:“是,又不全是,我希望西凉不撤兵,养数万轻骑负担不小,倒不如换几座城,一方面提高我国之威望,一方面所攻下之城,也有粮草和饷银上供。”
“你是要让西凉轻骑战死?你应该明白这不止是拿军力换军饷,这也是在拿人命换军饷!”青忧抓起鸿尘的手腕,双眼直勾勾盯着她手中白纸黑字,厉声质问道。
“西凉不缺人,作为草民,我也很想让更多人回到故土,可作为你的谋士,我一定要想对局势最有利的意见。而且列国纷争,不都是拿人命换国土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在外的凉州将士?他们不止争夺权利的棋子,他们也是某人的丈夫,也是孩子的父亲,父母的儿郎,有人日夜期盼着他们回家,你就要这样给他们判死刑?”
青忧握着的手越发紧了,但鸿尘没有挣脱,她直勾勾地看着青忧深邃的眼眸:“小凉王,我不是让他们死战,打到马匹损失过半,就撤军。”
“马匹死半?那不就是骑兵死半?”
“不会有这么多的,往往战争中马匹损失是要比骑兵损失大很多,一是因为马匹目标大,而是马匹一旦受伤,便很难治愈,若是断腿,十有八九便已经入土了。所以不会有很多人战死,民为立国之本,耕种粮草还要靠这些役满的百姓,我不会随意牺牲他们的。”
“说到底还是要死够了才退兵,以损定策,你太残忍了。”虽然青忧火气明显消减,但还未被鸿尘说服。
“小凉王,你别傻了,哪有战争不死人,你看看当今列国,谁不是以损定策?你之所以觉得这不合理,是因为近来我军总以低损胜敌。可你应当明白,低损是因为我军铁骑素质精良,以一敌十,可其他列国呢?比如益州,他们所在川蜀之地,养不了骑兵,死伤那么多步兵,难道就不是生命了吗?”
青忧被鸿尘一席话问得哑口无言,细想来,又何尝不呢?我军低损,意味着敌军大败,敌军的将士难道就不是生命了吗?他渐渐松开了握紧的手。
鸿尘揉着纤细的手腕,本雪白的小手变得通红,与露在袖外的半截左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说先前是‘清辉玉臂寒’,那现在便像是块血玉,当真惹人心怜,可青忧眼中怒气依旧,他并未完全冷静下来。
凉州铁骑在凉州境内不败,却在攻城战中畏手畏脚,只怕战损过大。三次出关未果,已然导致士气受损,或许真该听鸿尘所言,背水一战。不过青忧也只是心中想想,并未说出来。
他转身从城楼下去,留鸿尘一人看着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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