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你停车!”
列车员幽怨的眼睛转头瞪着楚可升,示意他回到座位上坐好。
“您是否可以载他们一程?”
他没有理会楚可升的请求,反而加快了列车的行进速度。
寒风挤压着逆向而行的列车直作响,伴随着强烈的晃动好像随时有解体的风险。楚可升望着窗外的异人,回忆起孟恩生让他少管闲事的命令,心中的怜悯荡然无存。
“快点!都快点!”
“出门直接往前走,马上就能看到你们以后得狗窝了!”
已入深夜,狱卒不停催促着从另一侧过来的异人,嘴角呼出的冷气预示着今晚又是寒夜,早点收工早点回到温暖舒适的监舍楼里,拿出藏在抽屉缝里的纸牌,几个狱卒手指反复揉搓,开始幻想自己在赌盘上大杀四方的英姿。
仿佛受到恶魔的蛊惑,走近这座残破不堪的城市,比起赫尔特的璀璨霓虹,幽暗深邃的陋巷却更感亲切。漫长的出差深感疲惫,楚可升悠闲的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不知何时,他开始频繁往返于落日酒馆,只有见到她,才能抚平心中万般杂念。
拉开熟悉的店门,悦耳的风铃声随之响起,空荡的大厅内只有小玉一个人擦拭着吧台。电视上不再播放泳装比赛,没有酩酊大醉的异人大叔守在前面,楚可升也感受不到每次推门进来时贺时飘过的冷眼。略带伤感的乐曲染指吊灯,引得光线照在室内沉重昏暗,女孩的笑容亦能驱散掉酒馆内的阴霾。
“你来啦。”她的笑容依旧甜美,今晚却带着一丝黯淡。
“好久不见,小玉女士!”
“又来!你这臭毛病还是改不掉!吃饭了吗?”
楚可升钟爱女孩的炒饭,香味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此成了她忠实的食客,死正经的夸赞此刻派上用场,惹得女孩面红耳赤。
“贺老板呢?”
提到贺时,女孩面容更加憔悴,“自从昨天大量异人涌入恶魔脚印后,贺叔就带着几个大叔在黑沼监狱附近安置无家可归的异人。”
“要一起去看看吗?贺老板一定也很担心你。”
楚可升的建议瞬间得到女孩的回应,后者从吧台内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盒饭,脸上的阴霾一扫而散。
女孩没有带他走往日的马路,反而领进一条陌生的小道。
“小玉女...小玉,这是去哪?”
“贺叔说了,最近大路不安全了。”
小玉的话提醒了楚可升,和以往不同,每次他走在恶魔脚印时,即使能感受到身边潜藏着异人,对方也总会下意识回避和自己的眼神交汇。只有今晚,数双凶狠的的目光毫不避讳,目送他消失在视野中。
“并不是所有异人都欢迎异人来恶魔脚印,人口增多意味着生活压力增大,在本就资源匮乏的恶魔脚印,食物、住所、工作甚至生命都会受到威胁,没有人愿意增加竞争者。”
贺时临走前提醒小玉关门停业,最近不止东区,酒馆所在的西区和黑沼驻扎的南区越发混乱,多数异人为了争夺地盘和工作发生械斗,小玉总是被酒馆外诡异的敲门声扰的夜不能寐。
说是小道,不如说是墙体间的缝隙,仅能容纳一人通过。寂静无声的空间内,靠着月光开路,仿佛只有虫鸣和两人急促的喘息声,楚可升看不清走在前面的小玉是何表情。“楚可升,你怎么看这次的异人驱逐事件?”
“队长说了,游行是异人为人类实施驱逐提供的正当理由,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赫尔特居住着这么多未记录在案的异人,最近几年一直有政客提出人类异人完全隔离化的议案,惜命的人类是绝不会允许危险继续潜伏在身边。”楚可升认真回答女孩的问题,望着近在眼前的出口,夹缝却越来越狭窄,侧身向前也举步维艰,冰冷的石砖开始挤压他的内脏,难以喘息。
“我不明白,受罚的不应该是伤人者吗?捍卫自己的人权,要回社会的尊重难道是罪吗?那些隐匿在阴影中的异人,人生第一次为了争取活着的权利选择站到阳光下,最后却落得背井离乡的下场。”
眼前的少女让他有些陌生,身处阴暗边缘的城市,她的眼界却无比开阔,仿佛早已看透对岸那座腐朽糜烂的城市所隐藏的不堪。
女孩抚摸着黑青色的破旧泥板,感受着属于它的故事,“你知道吗?恶魔脚印也曾是繁华的城市,十八年前的一场战争彻底毁了她,街道被破坏殆尽,人民流离失所,之后沦为人人唾弃的死城。”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传播呢?”
“好像是政府下令封禁这段往事,这也是小时候贺叔喝醉后说给我听的。阿克洛尼抛弃了她的子女,就像人类平常所做之事一样,遗忘的最好方式就是时间。”
17.9米。
官方给出的黑沼监狱围墙的高度,通体漆黑的墙面代表着囚禁之人的业障,据说整座监狱外墙是用水泥包裹筋条熔炼而成的整块石砖,不论内侧外侧找不出一丝容纳手指的缝隙,17.9米昭示着罪人无法攀岩到顶的罪孽,0.1米是留给囚徒的救赎。顶部牵设电网,或许有朝一日有人有幸攀爬到顶端,一窥狱外的风景是留给他生命的最后慰藉。
监狱四个方位是四个哨站,刺眼的集束灯光扫视着监狱内外的各个角落,深夜值班的狱卒嘲弄着远处桥上匍匐前进的异人,黑羊毛编织的狱服穿在身上温暖舒适,囚犯粗糙的手法让衣服有些开线,狱卒埋怨着要在明天的劳动改造上训斥那些做事糊弄的畜生们。
“打听过了,狱卒说现在的数量连一半都没到,赫尔特那边还在陆续送人上桥。”傲风光走到贺时身边说道。
贺时轻揉眼圈,手中的咖啡无法缓解困意,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监狱挡在桥口,我们也看不到桥上的情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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