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除夕?
那时她正在疯了一般想他。他打电话来说听着她的声音就很满足,她却说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都不在她身边,怎么能够。
现下才是够了。
嘉岚听着他的话,感觉到一瞬的惘然,她也经常有在梦中的恐慌。此刻听他发出这样的感慨,笑了笑,侧过身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痛不痛?”
顾昭老老实实答:“痛。”
“痛就说明不是做梦。”嘉岚笑道:“非但不是做梦,往后我们还要有更多的福气。”
这话刚落,像是一个宣告一样,一朵烟花在他们窗前炸开。
嘉沛这时忽然上来敲门:“姐,姐夫,外面放烟花了,你们要不要出来看?”怕他们拒绝又补了一句:“姐夫现下回来了,你们有的是时间腻歪,来日方长。这烟花却是一年一回,而且是我小外甥头一回,姐你快带他出来看看!”
嘉岚被他吵的没有办法,只好道:“来了来了。”一边慢慢起身。
顾昭在身后忽然道:“若是男孩,就叫聿霖吧。”
“yulin?哪两个字?”
顾昭拉过她手,像当初他教她写字那般,在她掌心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那两个字。
“聿…霖?”嘉岚徐徐念出这两个字。
“嗯。聿是笔,霖为福,我而今所有,都是你那日援笔为我写下名字所带来的。”
嘉岚怔了怔。
烟花一个接一个地在窗外炸开,绚烂繁华。外头鞭炮声声,是一片喧闹喜庆,饶是顾公馆这样的大宅,仍能听到远处街上传来的小孩叫闹声。
她觉得这意思很好。
但一想又问:“若是女儿呢?聿霖作女孩名有些硬朗。”
“那就叫明珠,她是我掌心的明珠。”说着,伸手在她腹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民国十四年盛夏,顾聿霖在一个蝉鸣不休的午后出生,他的哭声盖过了一整条街的蝉鸣,李嫂说,这孩子中气真足。李嫂又说,哭地越响的孩子,福气越大。
顾昭一边得意地回:“那是自然!”一边伸手将那小小的一团抱起来,好半天,脸上仍是一片懵懂,不知如何是好。
也正是差不多时候,顾昭答应支持奉军的第一批苏式军械被运向了奉天。民国一十三年谈判,顾昭答应为奉军先后购置三批武器,还像以前一样,以皮货公司的名义悄悄运往奉天。
这一次,因不必绕开东北,直接走铁路南下。
然而军械过了长春,却忽然在南满铁路上遭了劫。逃回来的押运士兵声称,劫货的是日本人。
章大帅本打着狡兔三窟的算盘,对小日本有些三心二意。这一下货被劫,非但不敢讨,还生怕对方拿着这批军械上门找麻烦。
其实日本人自己也很懵懂无辜,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劫过奉军的军火。
而这批军火则早悄然从葫芦岛南下,到了天津。
同时直系旧部和奉军在东南一代爆发了战争。奉军并未将这些残兵败将放在眼里,没成想吃了骄兵的亏,跌了个大跟头。
最后,连奉军自己的部下也在北方举起了反奉大旗。这位奉军自己的将领,在奉天时还招呼过顾昭,顾昭十分“尊敬”他,暗暗表示了“若军械充足,彼可取而代之”之意。
奉军和自己的原同袍交上手,才发现对方手中握着不少苏式装备,似乎正是南满铁路上被劫的那批。
这中间顾昭一点都没有露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连到最后章大帅反过味来,也不过以为是被自己手下咬了一口。章大帅就是想拿他出气,都找不到由头。
奉军深陷南北两边战争,渐渐感觉吃力,原本势头无两的大军开始现出疲态。
民国十四年七月,在这样各方军阀陷入混战、元气大伤之际,广州国民政府宣告成立。一年后,国民革命军开始北伐。数批德国军械接连运到广州,北伐军节节胜利,势如破竹。
他们的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聿霖一天天大了,顾昭没事就抱着他到处溜达。
嘉岚甩手跟在身后,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时而像逗小狗一样逗儿子一下。
十五年春的一天,一家三口正在霞飞路上闲逛。嘉岚因盯着橱窗里的新帽子,步速比父子两慢了一些。
顾昭停在一家蛋糕房前等她,本一直看着她,小聿霖却被橱窗中摆出来的漂亮蛋糕吸引住,咿咿呀呀叫着:“吧、吧吧吧吧吧……”他才学会讲话不久,这是能为数不多说的比较利索的音节。
每回他发出近似“爸爸”的音,顾昭就有求必应。这一次也一样,正转向那蛋糕,身后忽然传来嘉岚的一声尖叫——
顾昭慌张回头,三两步奔回来:“你怎么样了——”上下仔细查看,确认她未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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