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送走赵爱玲,起身去会客厅。迎面就看见那个娇滴滴站在沙发前面迎接他的,孙家三小姐,孙燕雨。
金林一看着孙燕雨背后那个戴着眼睛,穿着青布布鞋长衫,挺立在沙发后面的矍铄老者,眉头忍不住一皱。但是这份诧异一闪而过,立马脸上堆笑去招呼孙燕雨:“三姑娘,来得这么早。”
孙燕雨一如其名,十六七岁的脸上挂着十二三岁孩子的娇憨,穿着公主裙,一头长发乖巧地披散在肩头,脸上笑涡清浅,带着温柔的笑意,显得整个人小小巧巧的,全是彩虹糖那种甜丝丝的毫无攻击性。见到凯撒的招呼,腰肢柔软地鞠了个躬:“祖爷爷,因为大堂哥和家里断绝了联系,所以家里长辈们着急,赶着让我过来求求你,帮着找找大堂哥。”还扭了两下肩膀,假模假式地表达担心:“大堂哥是个老实人,读原料学准备当科学家的,也是这些年忙着学业和实验了,家里长辈着急就给介绍了一个姓高的姑娘,等着他回去见面的,结果,大堂哥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愿意,就和家里失去联系了。”
“三姑娘不用弄这些官方词汇来糊弄我了。我就想问问,最近孙潮宗的父母音信全无,你们家主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不当之举,吧?”凯撒往沙发上一坐,言辞单刀直入。
“祖老爷放心,潮宗大少爷的家人坐镇台北,有家主带人保护,人身安全绝不会出问题。只是最近媒体追踪得紧,只能闭门谢客,换取一些清净。”身子笔挺站在孙燕雨背后的那个长衫老者,恰如其时地接过话头,用简洁的话语回答了金林一,也透露出孙潮宗父母确实被孙家控制,失去人身自由的现实。
“这位是什么人?敢拦截我对三小姐的问话?”凯撒眼神一凛,神色间流露出几分寒意。
“祖爷爷,福伯是爷爷特别指派给我的管家,七年了,贴身保护我的起居,和安全!”孙燕雨微笑着解释:“他的所有行为和言语的初衷都绝对是为了维护我的权威和安全,所以,他的话就是我的意思。要处罚他倒不如直接打我吧!”看他笑得如此甜美无辜,是个男人也不好真对她动手。
“那我接着问,昨晚有人闹到我这里,气势汹汹地要我交出赵爱玲。”凯撒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在福伯的身份上虚晃一枪,接着往下问:“四个人,台湾口音,很有胆气的样子。吓得我赶紧去查找了赵爱玲的母亲燕洵女士,得到的回复是,也遇到了台湾口音的人,但是她身边有自己的保镖所以安全脱身。如今这一大早三姑娘就来了,时间赶得如此巧妙,所以我就特地,在这里倚老卖老地问一句,也希望三姑娘给我一句准话,那四个人到底是不是孙家派遣前来的?”凯撒此刻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这不,二郎腿又翘上了。
“确实不是,”孙燕雨笑得人畜无害,仿佛她唇齿间否定的不是四条活生生的人命,仅仅是四条已经发烂发臭需要立即处理掉的咸鱼:“家里送我出来的时候一路嘱咐不可以在老爷子的地盘上造次。何况我人丁单薄,连保镖都请不起,只能让福伯陪着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那阁下家里那个二少爷?”凯撒看着孙燕雨,一丝都不放松,目光深邃如海:“面对刺激孙潮宗乃至他家家长行差踏错的机会,会不会擅自……”
“祖老爷,”站立在孙燕雨背后的那个人声如洪钟:“二少爷的所作所为,与三小姐不相干。”
“福伯”孙燕雨轻抬戴着白纱手套的手臂,制止了福伯的话头,满脸笑容变成诚恳,继续解释:“老爷子,我那二哥虽然不着调,但是按照他那德行,如果动手,怕也是利用本地人脉,雇佣本地人来动手。毕竟这样在纽约当地不显突兀,更好行事。”
“那这四个人来历就耐人寻味了,敢打着孙家的旗号,必然是和这件事有直接牵扯的势力。孙家两方面都否定了,难不成还是徐家?”
“徐家江湖气重,眼看着孙潮宗,大少爷拒绝联姻的态度坚决,只怕是担心嫁入孙家这富贵落空了,着急之下也可能就出了绑架赵小姐惊动祖老爷这步昏招。”福伯见缝插针地,顺着凯撒的话头把主题延续了下去。
其实凯撒如此步步紧逼,要的是让孙燕雨这个小女孩禁不住承认是孙家所为,道德高地上让孙家低一头好谈条件。结果孙燕雨抵死不认,而福伯这三言两语,一推一就之间把矛头转移了,孙家不认于是这罪名已经给徐家扣严实了。说到底,高晞月的人设虽然被徐家母女包装得足够高雅,可说到底是个艺术生,再加上徐家母女几人风评都不好,背后还有西门町风俗店地头蛇的势力时隐时现,孙家虽然这一代有点凤凰落翅的不得志,但是好赖支撑了几代人的清流勋贵门面,需要一个足够有能力的女性嫁入来提振声势。
而不是找个妖艳的,来堕了自家名声。
赵爱玲母女俩虽然有个贪污犯家属的名头,可母亲燕洵在这十年里,却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在美国打下了一定的根基。而赵爱玲,普林斯顿大学一等奖学金获得者,大三大四的时候给母校海洋学院实验室拉来不少赞助,现在投身国家科学院,研究海洋生物和海底环境,虽然没啥富贵,但是名声正统,自身实力不弱,和孙潮宗撮合成一对,都是搞科研的,名份上比本分老实的科研生配花枝招展的艺人要好听很多!
得到了孙燕雨的肯定,凯撒脸上挂上种似笑非笑的凉薄。既然三小姐打定主意牺牲那四个手下,他只好顺水推舟表达一下自己的手段,于是扭过头对着侍立身边的加斯帕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四个人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是,”加斯帕低头应了一声,又提醒了一句:“梅三娘今天白天休假,要不等晚上她回来以后再执行?”
“也好。”凯撒脸上挂上一副厌恶的神色:“留着那四个还指望有人来赎,好交换点好处,结果啥都换不到。等梅三娘回来早点料理了,留着是真的浪费粮食。”
孙燕雨依旧清清淡淡地笑着,背后却早已经发毛了。‘梅三娘。运刀如风,大巧不工。’一手‘庖丁解牛’的刀法,号称分筋错骨不伤血管,分解一头肥牛决不让血流得超过一升。
其实梅三娘这十多年早就没干非法屠宰的买卖了,平时最多也就在屠宰场杀牛宰羊,挑选最优等鲜肉,安安心心地当烤肉师傅。可架不住加斯帕本来就是个冷血动物,特别喜欢看这种邪恶老狐狸逼迫残害纯白小绵羊的戏码,看着孙燕雨那有点撑不下去的淑女风范,浅笑着抿了一下嘴唇,还在继续帮凯撒恐吓她:“这两天梅总管心情不好,陪着赵小姐去逛街的时候都绷着脸。这下终于可以让她发泄一下心里的憋闷了。”
当着未成年的小女孩谈生死打杀的血腥事,虽然明知道不会下手但是震慑性极强。所以很满意看见孙燕雨的笑脸都僵在脸上了,凯撒想起什么一样地追加了一句:“这件事还得麻烦福伯回去以后带个消息给徐家,让她们收敛一点,最起码该知道孙家再落魄也是孙家,不是她们以前算计的那些家庭,能够随意拿捏的。”
福伯默默推了一把孙燕雨后背,给她微微颤栗的身子一点支撑,听完凯撒的吩咐,精瘦的身形弯腰鞠躬,毕恭毕敬,诚惶诚恐:“谨遵祖老爷吩咐!”
福伯明白凯撒借着震慑徐家在敲打孙燕雨,孙家是大家族,做什么事情都要光明正大地走正途,当然,下黑手就要不留后患,不露痕迹。
“两位风尘仆仆前来,也累了。先到楼上客房歇一歇,下午我这里会来一位尊客,也许三小姐会有见一见的兴趣”
“哦?”孙燕雨神色稍有放松,立马换上天真带着探究兴趣的好奇神色。毕竟凯撒的话语间流出的信息是孙潮宗他尚不知道下落,但已经确认赵爱玲就在他的保护范围之下,所以,只要她回去得到孙家几位长辈的表态,推掉高晞月的婚事,孙潮宗自然会主动现身,或许会更进一步,公布和赵爱玲的关系。“谁这么尊贵啊,祖爷爷亲自请客,要不要我帮着陪着?”
“晚上的贵客是高明骏,高晞月那个被她奶奶和亲妈侵吞了财产,丢进州立监狱的亲爹。你晚饭陪着我和赵爱玲小姐一起吃,见识一下徐家那些人是如何对待失去利用价值的配偶的,然后,回去讲给你家现在那位猪油蒙了心的当家人听听。”
“得令!”孙燕雨脸上冒出一股子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腾地站起来,小皮鞋的后跟响亮地碰在一起。‘啪’的一响格外响亮。
“哦,今晚上后厨梅三娘有其他事情,所以还得劳烦福伯一下,帮着加斯帕照顾一下晚餐排面。陪着三小姐见见赵爱玲小姐,赵小姐这些年学业精进,人也落落大方,说不定真的会成为孙潮宗的意中人,被这一代的长辈承认成为长孙媳呢!”
孙燕雨听见可以见见那位可能的未来大嫂,兴奋地转回头望向福伯的一脸愕然:“福伯快答应吧,也是见到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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