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难缠,却不知他竟执着至如此。郁微故意刺痛他:“江大人是太子的老师,总不能与我这大逆不道的公主纠缠不清吧?”江砚行却道:“我若情愿呢?”金戈鸣玉(1)连州多晴日,日光穿透青檀树的横斜疏落的枝叶,如碎金般倾泻而下,将二人的影子映在青石板上,长长的交织在一处。江砚行压下眼睫,视线落在了她衣衫的系带处,那里悬着一枚玉佩,玉佩镂空镌刻成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感受到这束视线,郁微当即就要遮,却还是没来得及遮住。玉佩是江砚行的。睡不着的时候翻箱倒柜,从暗阁的梨花木盒中发现了此物。当时不以为意,直到夜不能寐时看到这玉佩,她又暗自生了愁绪。清晨出门时,她还是戴上了。谁又能想到会碰到本该在千里之遥的江砚行呢。凉薄的话说了个尽,可这玉佩却又将不能说的心思吐露了干净。若是没看错,郁微竟能从江砚行轻扬了唇角,含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郁微擡手欲解下玉佩,却被他再度按了手腕制止。他眸色平静,却无端能让人看出祈求:“若我没看到,你何时会告诉我,你心里也有我的位置?”“我,我只是从妆奁中随手取来,并不知……”江砚行却道:“你的话,自己信吗?”实在是流年不利,她出门前就该翻翻黄历。分明不宜出门,为何要莫名其妙地陪崔栩来这里还愿。“殿下!”崔栩在寺中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她,没成想她竟在寺门外等着。他拎着袍摆几步跑了过来,看到郁微身边站着的江砚行时有些尴尬,问:“这位是……”郁微不想让崔栩知道江砚行的身份,便道:“他是叶……”“江砚行。”江砚行颇为直接的颔首答话。崔栩怔了好久:“江,江什麽?兄台是哪个江砚行?”江砚行笑答:“曲平江砚行。”崔栩嘶了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若他理解没出什麽太大的偏差,此番郁微是强行出了皇城的,甚至一路都担心被人围追堵截。而这位江大人好巧不巧就是当朝太傅,还背靠整支曲平军。崔栩哈哈地笑了一阵,不肯相信:“兄台真有意思,那位江大人怎麽会在连州呢?莫要与我说笑,莫要与我说笑啊!”此刻的郁微不仅后悔出门不看黄历,更后悔怎麽没早一刀杀了江砚行,也省得他如此不顾忌后果地到处暴露身份。总之是瞒不住了,郁微假笑着看向崔栩:“崔栩,不要失了礼数,见过江大人。”崔栩像做梦一般。郁微的一番话让他从梦中清醒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身边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此人如何挽弓,以穿风箭术声名远播。“江,江,江大人!”崔栩找回自己的声音,也开始逐渐高兴,几乎不能自抑地抓住了江砚行的衣袖:“我钦佩你箭术许久,却始终不能得见!江大人怎会来连州呢?要待多久?可以教我吗?这麽多年,我对箭术总是不得要领,如果江大人肯教我,那必能突飞猛进!”郁微眉头紧蹙地看着眼前这副情景,无奈中更多的是嫌弃。世上怎会有这般自来熟还没出息的人?她本想着趁一切还有挽回余地,直接赶了江砚行回京去。谁知这位“白毛犬”听完人家自报家门,再也不肯放他走了。郁微道:“你们二位慢慢谈,我便不打扰了!”崔栩连头也不回:“好好好。”江砚行想去追上郁微,试图抽回衣袖,谁知这袖子却被崔栩拽得死紧,无论如何也夺不回来。真正摆脱掉求知若渴的崔栩,江砚行已经疲惫不堪了。他只说着自己与郁微有事要谈,便拒绝了崔栩同乘一车的邀请,挑帘进了郁微的那一辆马车。他在马车中倚靠着,偏过头来看着郁微,许久后竟笑了一声。听到这笑,郁微也跟着冷笑:“方才我觉得崔栩自来熟,现下却觉得你很是自来熟。我何时準你与我同乘一车了?”江砚行却问:“你我,不熟吗?”郁微道:“不熟。”江砚行叹息:“那我只好帮你回想一下,我们究竟是否相熟。”“打住!”郁微笃定他嘴里说不出什麽正经东西,便不愿再与他争执下去,“江砚行,我以前怎麽没发现,你是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江砚行却坦然:“我说过了,或许你过去对我有一些错觉和误解。”过去的江砚行是那种,即使明目张胆地撩拨于他,他也绝不会起半点波澜,反而会退回该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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