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得如此坦率,倒让贺既白不知如何回话。他打开水囊仰头喝了水静心,然后又问:“那更好了,我问你,如果有一个人,送我绣着鸳鸯的荷包,她是何意思?”“看上你了啊。”“……”贺既白一时语塞,冷静许久才说,“你不要说这麽直白啊。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个荷包,我之前并不觉得她、她会……嗯,看上我。还有什麽能证明的吗?”副将陷入了沉思,仔细想了好一会儿,问:“那这个姑娘,每日都会想办法与你见面吗?”何止是见面!只要贺既白在军营中,必定能看到姚辛知。过去并不觉得有什麽,如今想来,她总是往贺既白的军营中来,想来并非故意挑刺,或许是想见他?贺既白点头。副将又问:“既然能见到面,那她待你与待旁人有何不同吗?”在军务方面,姚辛知待他与待旁人向来没有差别,若是在寻常……贺既白想起了之前姚辛知送他的衣裳,当时他只以为是姚辛知心存感激后的答谢,如今细想,贺既白终于明白过来,或许也可以有其他之意。贺既白艰难点头,但也不问下去了,拍了拍副将的肩,道:“练兵去吧。”自空山一事之后,徐蹊便再不许徐执盈出门。徐蹊的这一双儿女,他素来最疼爱的便是徐执盈,是他一直捧在掌心的珍宝,舍不得责备一句。无论谁问,他都能得意炫耀,说京城有名的才女,正是他的女儿徐执盈。他千万没料到,一向乖巧的女儿竟会做出这等举动,当着那麽多人以及刺客的面,去掩护郁微。这也是头一回,他对徐执盈动了怒,下令不许她出门,让她独自在府中反思。徐蹊绝不会料到,过往徐闻朝偷偷出府,都有徐执盈的暗中相助。徐执盈对府中何处有暗门、何处墙较矮、何处的门锁只是虚掩一清二楚。徐执盈换上家仆的衣裳溜出门到公主府时,郁微只披了件素色绣荷的棉披风,坐在廊下翻看书卷。多日养伤和风寒之症使郁微的面色苍白许多,整个人比之前更加瘦削。远远看去,单薄得厉害。听到来人的声音,郁微放下书卷,扬唇一笑:“可算见到你了。”徐执盈行了礼,道:“前段时日我爹将我锁在屋子里,让人看得严实。直到这几日才稍微宽松些,能让我喘口气了。”郁微命人擡了张凳子出来给她,并将身边放着的一碟酥糖和杏脯推向徐执盈,道:“你爹是疼你,见不得你做傻事。”说到这儿,郁微眼底的笑意浅了些。当日徐执盈不顾一切为她引开刺客一事,郁微震惊之余,翻来覆去是如何想也不明白。虽说她与徐执盈交好,但在郁微看来,却远不能及能让徐执盈心甘情愿为她冒险的地步。“是啊。”徐执盈并不怪徐蹊,在凳子上落座,尝了一颗酥糖,笑盈盈地说“我爹还问我,究竟殿下给我和哥哥灌了什麽迷魂汤呢。”郁微并不笑,平静之余尽显严肃:“你哥哥就不说了,你呢。我也想不通,我给你灌什麽迷魂汤了?能让你连安危都不顾为我赴死?执盈,我也不明白。或者说,我为你做的根本就不够。”徐执盈低垂着眼睫,久久不语。郁微答应过替徐执盈弄清楚何宣的所求,护着徐家不受伤害。直到现今,郁微仍旧未能做到。何宣一路高升,如今仰仗着陈太后,更是不将徐蹊放在眼中。既未做到,何谈求报?“怎样才算是足够?”徐执盈忽然开口,眼底微湿,“我徐执盈读书,求学,分明一样都没落下,连与我父亲交好的夫子都说,他最好的学生也不如我。人人都说羡慕我徐执盈,有个出身汝安陈氏的娘亲,有个官至兵部尚书的父亲,有个爱我护我的哥哥。”“只有我知道,汝安陈氏早将我们抛弃了,没人一直照顾旁支六女的夫婿一家。我爹辛苦半生也不能升迁,最后在各种算计筹谋之中得到这个尚书之位,在兵部仍被何宣掣肘。他们口中说的羡慕,大概是日后我会嫁得高门,心想,真好啊,徐氏女她岂非这一生都顺风顺水求仁得仁?而我,而我徐执盈,却连书院的门都进不去,我读过的书,只能在日后教导儿子时有用处。我不甘心,但我无计可施。”这一番话分外真挚,语气格外平缓。徐执盈低头,落下一滴泪:“但殿下不同,殿下答允我所求,容留我在身侧,信任我,事事与我商议,都并非因为我是徐氏女,甚至与徐家没有半分干系。我爹做过错事,殿下也从未迁怒于我。殿下眼中看得到我徐执盈本身,便足够我相信了。这段时日,京中发生了太多事,殿下本有一万种法子让永王付出代价,却选择为被残害的百姓鸣冤,以永王身死换取公道,执盈敬佩,也向往殿下所说的,真正的河清海晏。若以此身,换一个能使天下昌明的君主,是我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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