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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的响动将程风从梦境之中唤醒。

头很疼，就像被塞进洗衣机绞成一团浆糊那样。模糊的意识让他无法分辨眼前的景象，直到一阵自两侧肩胛传来的、剧烈的刺痛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身处一个空旷而巨大的封闭空间，被暗金色的锁链紧紧捆在一具倾斜的十字架上，身上是一件绘有六芒星图案的、破旧的白色粗布衣，以及一条相同材质的、由皮带与尖刺链条束缚着的长裤。身下似乎是一个环形的混凝土水池，周围摆放着无数看不出用途的设备与线路。

两条机械臂连接着针管，针头深深扎入他的脊背。

他努力睁开双眼，勉强分辨出高处的玻璃观察窗后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孔。

那是谁？他要对我做什么？程风感到了阵阵恐惧。

身穿白大褂的助手递上了似乎是文件夹的东西，那人扫视一眼，微微点头。苍老嘶哑的声音借着不知何处的扩音器回荡在整个空间之中：

“AP-04-β，第一阶段【圣水】融合实验。预定注射剂量：5标准单位。”

警铃声大作，程风身下的设备运作起来，发出嗡嗡的风噪声。两只机械臂将他身上的针管同一个大约一人高的暗金色储罐连接。

“实验开始。”

那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沿着机械臂上的透明软管注入程风的身体。

那一刻，似乎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将其狠狠捏碎。那股寒流仿若实质，从心脏扩散到四肢，将他的五脏六腑悉数冻结。他想喊，想挣扎，但身体却毫无反应，似乎已经脱离了意识的控制。

“目标心率异常，体温降至301oK，神经元信号强度达到预定范围。”

“开启第二阶段，预定注射剂量：15标准单位。”

水池下方，不知名的设备上闪烁着无数指示灯，如同漫天的星辰。

是啊，那是一片星空，沉浸于一亿两千六百万人的梦境之中，闪烁着属于文明的光芒。

他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躯体，沉入了身下的水池之中，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公元纪元似乎有一本小说写过，主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冰湖之中望见了群星，并洞悉了宇宙文明的法则。

而此刻的他，在这冰冷的海水之中，看到了璀璨的星空，以及在那背后的、无数由混乱的灵魂与概念纠缠而成的、数以百万计的世界叠加的投影。

那是意义的高塔，从漆黑幽冷的潜意识海洋之中升起的通天之路，支撑着一座座现世的伊甸园。而人类自诩的所“穹顶”，不过是海面上偶然泛起的泡沫。

他在坠落，坠向不可见的深渊、坠向不可及的禁忌。没有水流动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一切在静默之中不言而喻。

“目标生命体征微弱，体温降至282oK，神经元趋向分化。”

“开启第三阶段，预定注射剂量：40标准单位。”

海面上出现了波澜，高天里坠落的建筑碎块激起了波浪，那曾是圣堂的一部分，由纯白的大理石雕刻出纹理，却如任何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样落入无意识的深海。

铁青色的高塔崩解了，再也无法支撑其上背负着的宏伟宫殿。于是那岛屿坠落了，化作无意义的海洋的一部分。

“看，那就是【创生】。”他的身边有一个声音，像是伏在他耳边说话，“曾属于十三名‘执罪者’之一的概念，它即将陨落，迎来宿命。”

他扭头望去，却并未看到任何人，那声音似乎来自于他的心灵底层，又像是回荡在整个空间之内。

那岛屿的底部接触水面，崩解为无数碎屑，其中似乎夹杂着无数繁杂神秘的纹路构成的文字。他虽从未见过那文字，却能读懂，仿佛那是他的母语，深深地镶嵌在构成“他”的底层代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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