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是伤者与家属的呻吟哭泣。这头,是媒体们几近就在耳边的窃窃私语。&ldo;死了多少人?夸张点写,等会儿再核实。&rdo;&ldo;钟邵奇是不是也在里头?油麻地那群人疯了,在大马路口砍人,追到搞成这样,送上门的大新闻!&rdo;&ldo;最近钟家不太平啊,钟邵奇这么一死,谁当太子爷?写!赶快发啊,财经版也跟上一份‐‐等等,顺便帮我把钟氏的股票卖了!这下还不狂跌!&rdo;陈昭呆呆看着这一切。而宋致宁看着她。没有预料之中的痛哭失声,热泪横流,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就那样死死盯着人间惨状,看着警灯长鸣。终于,他试图把她拉走,轻轻一扯,说一句:&ldo;我先带你……&rdo;这么一动。却像是惊动了她仅剩的半点理智和咬牙逞强。下一秒,他听见一声尖利刺耳的嚎啕。没有名字,没有用词,只是一声无助又压抑,竭尽全力的嚎啕。她拉住一个途径的警察,如果不是宋致宁竭力抱住她腰,几乎要跪下,紧攥的五指,不受控制地簌簌发抖。&ldo;sir,我先生!我先生未出嚟‐‐救救他……&rdo;只是不断地,不断哽咽着重复。&ldo;求你‐‐求你,我跪下来求你,救救他,我先生还未出嚟!&rdo;陈昭记得,在2015年1月27日那一天,在自己失力昏迷后醒来的那个晚上,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倚在自己病床边,顶着两个黑眼圈刷手机的宋致宁。她还在适应略显刺眼的白炽灯光,伴着一阵窸窸窣窣动静,宋致宁已把他那不安分的两条竹竿腿从床边一放,凑上前来。男人难得正经了神色,伸手,摸摸她额头。&ldo;喂,死不了吧?&rdo;他问,&ldo;你这也太吓人了,我差点以为你要死在我怀里‐‐当这是演偶像剧呢?&rdo;她直至这时,才后知后觉的为他那些微妙态度而感到无端迷茫。如果宋致宁作为宋家人,真的和这起车祸有着直接的关系,而钟邵奇相对于他的威胁又已经直接接近于无,为什么宋致宁还要守住这个&ldo;临危托孤&rdo;,寸步不离地守在这?他明明没有一定非要帮自己一把的理由。是故,陈昭也并没接他的话。只是睁大着眼,一边瞪着天花板,一边听着宋致宁絮絮叨叨,好半天,又伸手,拂开他久久停留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宋致宁:&ldo;……切,不识好人心。&rdo;他飞也似地缩回手指。发颤的手背到身后,脸上表情一如往常,却到底有些难以发现、悻悻的落寞。没了他的多嘴多舌,室内一时静了半晌。&ldo;宋致宁,&rdo;而后,却是她先开了口,轻声地,问得没头没尾,&ldo;一个人努力往上爬,往上走,走到最高点,然后,把脚底下马上要登顶的第二个人踢下去,这就是你们向往的豪门吗?哪怕那个很快跟上的人,是你的儿子,孙子,跟你血脉相连,但是一旦有威胁,就是找不像话的替代品,也要把他踩死在土里,是不是?&rdo;与其说是一个虚弱的病人和痛彻心扉的&ldo;死者家属&rdo;,不若说,是藏在心里许多年,终于爆发的、平静而尖锐的质问。只可惜,以她这时候的身份,能够问的,也不过是一个世人皆知的纨绔子弟。&ldo;……&rdo;于是这次,换宋致宁沉默无言。不知多久的僵滞过后。他说了句:&ldo;我们这样的人,生下来就过得比别人好,从来不缺钱花,不缺女人,所以‐‐命运比较坎坷一点,受的苦多一点,也很公平,不是吗?&rdo;说完,他吹了个口哨,吊儿郎当地耸耸肩膀。&ldo;看在你昨天生日的份上,可以,我体谅你伤心几天,等你什么时候冷静了,再跟我一起回上海。得了,你好好呆在这,至于我呢,就先去兰桂坊玩几天。&rdo;他不愿意再多和她聊起关于家庭的话题,找了个借口就打算遁走。不等陈昭回答,便急匆匆地、边说边往外走了两步。手都按上门把。视线,却倏而瞥过这间病房进门处的储物柜上,那个孤零零包装好的小蛋糕。他视线与脚步同时顿了顿,回头,看了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一眼。默然地,又转而伸手拎起蛋糕,往回几步,掉了个头,放到陈昭病床的小桌子上。&ldo;喂,反正我也不急着去玩,看你都睡一天了,吃点吧,给你买的生日蛋糕,钟……咳,别人跟我说你最喜欢芒果,我买了你最喜欢那家店的芒果慕斯,特意让他们放了很多芒果。&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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