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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内院，后边两人也跟了上来。方思慎没发觉，洪鑫垚装作没发觉。隐隐听得竹林后几声说笑，飘飘忽忽，并不真切。洪鑫垚眼珠一转，抓住一株竹子猛摇几下。竹叶上没化尽的雪屑簌簌抖落，大半洒在方思慎脖子里。&ldo;啊！&rdo;方思慎被凉得一个激灵蹦开，欲要报复回去，又好像太过幼稚。瞪洪鑫垚一眼，扒开衣领往外掏雪。洪大少嘻嘻笑着，伸手过来帮忙，在他脖颈上一通乱摸。方思慎狼狈闪开，心说什么长大成熟之类，纯属幻觉。竹林后的人被惊动，绕个弯转过来：&ldo;金土。方老师，您来了，欢迎。&rdo;梁若谷穿着淡青色儒装，头戴墨色东坡巾，头发都掖在帽子里，一身清雅古意。见两人打量自己，笑道，&ldo;这是明天灯谜会开幕式的服装，先适应适应。&rdo;院子里气温低，他衣衫单薄，脸颊冻成了绯红色。侧身让出后面另一个少年，介绍：&ldo;方老师，这也是我们的同学，汪浵。&rdo;方思慎微笑点头：&ldo;你好。你也来参观书院？&rdo;&ldo;嗯。&rdo;汪浵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ldo;外面冷，方老师进屋喝杯茶吧。没什么特别的好茶叶，别嫌弃。&rdo;说到&ldo;别嫌弃&rdo;三个字，梁若谷已经转身，眼神瞟向汪浵，嘴角噙着一丝调侃的笑意。&ldo;嗯。&rdo;汪浵也不等别人，径自和他往里走，步子迈得一板一眼。他的个头跟梁若谷差不多，身材粗壮些。五官端正，却也没什么特色。方思慎想，这男孩真奇怪，说不上是拘谨还是老成，实在不像是梁若谷会交的朋友。在西侧一个小厅里坐下，梁若谷往红木茶盘上的紫砂壶里添些水，倒出半盅新烫两个杯子，再重新续水注满。动作从容优雅，极其美观。&ldo;水就是这山上的山泉，勉强可以喝得。&rdo;方大院长家中往来尽是文人雅士，方思慎对这一套并不陌生，端起茶杯喝一口。洪鑫垚道：&ldo;杯子太小，捏不住，换个大的。也别浪费你的茶了，给我倒杯白开水，省事。&rdo;&ldo;焚琴煮鹤嚼牡丹，说的就是你这样的。&rdo;这是拐着弯儿骂他是牛。骂的是洪大少，笑眼却飞到旁边汪浵身上，&ldo;他不喝，这杯归你。&rdo;方思慎看洪鑫垚完全没听懂，忍不住一乐。却见汪浵直愣愣盯着梁若谷的手，紫砂杯捏在手里半天没动。忽然抬手一饮而尽，蹦出一句：&ldo;我也只会嚼牡丹。&rdo;洪鑫垚再怎么也知道先头被涮了，打个哈哈：&ldo;你看，不止我一个俗人吧。&rdo;跟汪浵套话，&ldo;我陪方老师来看古董，你来找梁子有啥好玩？煮啥鹤吃啥牡丹？&rdo;&ldo;我来看白大师的字。&rdo;汪浵挺给他面子，多说了两句，&ldo;因为姥爷喜欢书法和篆刻，我偶尔练练毛笔字。&rdo;梁若谷咯咯笑出声：&ldo;也来煮鹤吃牡丹。&rdo;语调里带着一缕若隐若现的甜腻味道，方思慎无端觉得刺耳，却又形容不上来。坐得片刻，洪鑫垚起身：&ldo;我们再随便看看就走了，你不用管。&rdo;走到廊下，问，&ldo;对面怎么都锁着，不能看？&rdo;&ldo;对面是白老和范先生专用的屋子，人没来不开门。&rdo;方思慎这才想起白范二人那桩被自己忘到脑后的暧昧公案。望着梁若谷乐在其中的样子，心头掠过一阵凉意。匆匆瞧了瞧几间开放的房间，两人直接离开。洪鑫垚隐晦地解释了一下汪浵来历：&ldo;他姥爷官儿大，他们家规矩也大，养成了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脾气。&rdo;方思慎随便听着，没放在心上。车开到京师大学博士楼前：&ldo;下个月一块儿去黄帕斜街看看，把咱们今天的想法跟设计师说说？&rdo;方思慎道：&ldo;还是等你考完试吧。&rdo;临别又敲敲车窗，冲探出窗外的大脑袋笑笑，&ldo;上元节快乐！学习要加油，路上注意安全。&rdo;一转眼单衫换了冬衣，已是初夏五月。方思慎这一天晚上跑完步，脱鞋的时候想起鞋子来历，继而想起以去国一高上课为，接连收获无数意料之外的丰富经历，充实了那一段本可能消沉颓废的生活。相比之下，眼前回归平静的日子，真是难得地无风无浪。冲个澡看几页书，躺在床上已近深夜。电话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响起，铃声在小小的房间里急促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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