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知微不愿多留,她抬脚就要离去。“知微,这边都结束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她迈一步,越过陈寔,来到郑知微身旁。郑知微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以示拒绝。贺春阳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动作有些突然,也有些粗鲁,但她的表情与言语仍是温和得到位,“诶,这里不好打车的,你等等,我们一起走。”她说完,偏头看了看郑知微,见她仍是不动声色,便轻蔑地扬了扬嘴角,轻声说,“澜姐姐来接我,顺路的。”郑知微就像是一个逃不出五指山的小猴,她那般轻易地在贺春阳的一句话中,崩摧。她只觉得头疼得愈是厉害,用力挣脱了贺春阳的束缚,脸色苍白地回道,“不用了,谢谢。”郑知微迈步往外走,即便,她知道,贺春阳已经离她很远了,可她仍旧不可遏止地发抖,不可遏止地想要流泪。她挺直了脊背,走出了殡仪馆,而后,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了她离去的身后,那里面坐着的,是宋澜。那个她不敢言爱,却那么认真地爱了十五年的人。她的泪,最终还是没能流出来,而天上的雪,越下越大。这样的日子,适合告别。--------------------小说已写完,请放心追文,每日更新。欢迎留言讨论。贺春阳坐进副驾,靠在椅背上,望着宋澜。“澜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贺春阳一边说着,一边系上安全带,语气里无处不是愉悦与得意。她自信今日在葬礼上,她胜了郑知微。虽然这场比赛只是存在于贺春阳自己的世界里,但她仍旧喜不自胜,于是在面对宋澜时,便有了许多信心与底气,“下午能陪我逛街吗?”宋澜专心地开着车,堆积了雪的道路总归是不太安全。她紧抿着双唇,不发一言。无声拒绝。“我爸妈想要请你周末到家里吃饭,澜姐姐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周末要去北安大学开个讲座,没有时间。”宋澜的双手把着方向盘,关节明显,有些苍白。她似是后知后觉自己的回绝太过生硬,只好补充道,“你帮我给伯父伯母说一声,有空我请他们吃饭。”贺春阳听闻此,才终是又笑了开来,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摸着左手腕的表带,然后坐正了些,说着,“没关系的,他们不会在意,只是我哥周末回来,全家人想要给他接风洗尘,所以让我问问你。”宋澜知道自己早已被贺春阳一家划为了“自家人”,她心中生怨,也常常拒绝,但似乎总是徒劳。她余光瞥见贺春阳戴着手表的手,唇角下压,忍住了即将喷薄而出的反驳的话。她抓紧方向盘,仍是默声。等把贺春阳送到小区后,她才松下肩膀,吐出长长的一口气。而这时,雪也有了短暂的停滞。她停下雨刮器,就像是停下了自己始终惴惴不安晃来晃去的心。宋澜一向自诩冷静理性,从未允许过真实的自己暴露于每一寸呼吸,而方才,她差点让贺春阳看出她那冷漠且烦躁的意图。现如今,一个人坐在车里,汇入繁忙的车流,她终于允许了自己内心山峦的崩塌。她有多久没见郑知微了,宋澜说不出来,她只觉见不到郑知微的每一天每一年都是同样的寡淡无味。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去怀想这位故人,以及与故人的往事,可当郑知微今早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时,那一团瘦弱且黝黑的身影就在宋澜荒芜的心田扎下了坚硬的根。她只望着她的背影,见她慢慢走去。她甚至都没有下车的勇气,没有气力走到她的面前,作为一位普通旧识,对她说,“你好,郑知微。”,“郑知微,好久不见。”,“郑知微,你过得好吗?”那些貌似稀松平常的话,如今却像是坠有千斤顶一般,沉入深深的沉默与凝望中。直到贺春阳上了车。从贺春阳的表情中,宋澜已然知道她在郑知微面前又耀武扬威了一次。贺春阳把这当做她的胜利,却从来不知,早在宋澜大四那一年,贺春阳已经在她心中失败得彻底,而她在郑知微的世界里也失败了千万次。她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场不为人知的博弈,每个人都被绳索拴住了喉脖,被命令着走向所谓正确的道路,但凡有一寸的偏离,拴缚在脖颈的绳索就会收紧,让她们难以呼吸。宋澜不想看到郑知微的痛苦与挣扎,她想要替她松掉那一根牵绊住她的绳索。所以,她作茧自缚了。到头来,她才意识到,她作茧自缚的同时,她离郑知微也越来越远,她的身子哀嚎着伏在地上,手指绷直,青筋四立,都难以触碰到郑知微,那更遑论替她剥离掉束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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