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摩挲着指尖,看了眼程老太,程老太正在专心挑拣着今年开春摘得团菜,卧室里传来爷爷清嗓子的声音,奶奶摇着蒲扇起身,“我先去瞧瞧,青措你们等会儿再进来。”登时,她松口气。那人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品茶,“青措,你刚才心虚的太明显了。”喻青措一时之间还未从昨日的吵架里回过神,暂时不想跟他说话,狠狠瞪他一眼,坐到远远的单人沙发上。小时候她俩就不和,整日吵,青春期时更是吵的可怕,程姿那时候总称她俩是庆福路5号院里的小竹马。那时候韩剧风靡,她看到男主去芬兰治疗抑郁症,动情时刻喻青措留下泪水,程易尘一边喝水一边瞥着屏幕:“有病吧,芬兰常年积雪,正常人在那边都会抑郁,脑子有病才会去芬兰治抑郁症。”喻青措听到后,眼泪瞬间吸回去,她把电脑狠狠扣下,瞪着他骂他,程易尘被骂也不恼,还要火上浇油要她多学点地理知识。里屋爷爷穿好衣服,招呼他们进去,在喻青措的记忆中,程老爷子一向是不茍言笑的性格,发乎情止乎礼,他对小孩子没有什麽耐心。况且,她见过程老爷子打过程易尘,那在她年少的记忆里留下浓重的一笔,从那之后喻青措见着老爷子就绕着走。用程老太的话说就是,大犟种和小犟种。兴许是儿孙都回来的缘故,程老爷子今天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程易尘搀着他坐直身子,把床调到最舒服的角度。年前,老爷子生了场大病,做了开颅手术,程家一时之间乱作一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喻青措辞去五星酒店的经理位置,肩负使命去到老店。她也算是尽了心,外人都说她知恩图报,但她自己也确实有私心,她对老店有感情,那是承载她童年的地方。,她也不想看着大厦坍塌。“瑞士那边的股票都处理好没?”老爷子说话慢条斯理,气不足。程易尘顿了好久没说话,久到喻青措擡头看过去,这边只能看到他三分之一的侧脸,无法揣摩他的心思。“嗯,”老爷子咳了两声,保姆端过来痰盂,“处理好就行,着急忙慌叫你回来,就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身子不如以前。”老爷子摆摆手,终究没把话往下说。程老太拍着他脊梁,“侬把细点哦,孩子们心里都做数的。”寒暄上几句话,算是打过招呼,喻青措找个借口开溜,接下来估摸就是爷孙儿二人说心里的话的时候,无非是交待哪里还有房産,哪里还有债券,她不好奇,也不想知道。有钱人家培养孩子的目的很明显,就像程易尘,生下来就是为了继承饭店,他也确实不负程家上下的期望,一直在这个行业潜心学习,前些年饭店正在鼎盛时期的时候,他却突然提出来要出国深造。程老爷子当然是反对,但程易尘像是铁了心似的,一天傍晚,俩人在书房促膝长谈,再出来时已经是半夜淩晨,也就是从那天起,老爷子同意程易尘出国。她抱着肩膀在花园里来回走动,前厅人多,她不想那麽早过去,只能在花园里徘徊。顺着视线,她看到那个胖胖的小男孩气急败坏,抓耳挠腮的上下窜,显然,他是想够到凉亭上的飞机,可是这个身高对九岁的孩子来说确实有点困难,况且,凉亭外正是装景的小河,小胖子在原地急的直跺脚。喻青措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凝神片刻,起身走过去。小胖子叫程一谱,脸吃的肥嘟嘟的,看到青措过来,像是看到救兵,“你给我飞机拿下来!快点!快点!”真是没礼貌,跟他妈妈一样。“那你应该叫我什麽?”喻青措一边说,一边把裙摆提起来在身侧打个结,纤细白皙的小腿露出来。小胖子着急,上手拍她,“快快快,把飞机拿下来,我给你钱!快快快!”喻青措舌尖在唇齿间转了一圈,笑了笑踢掉高跟鞋,“好。”赤脚踩在凉亭石面上还是有些冰脚,她抱住石柱,仰头擡手,差一点。小胖子在下边狂叫,“你快点!笨死了!你快点!”喻青措不急不缓,再次踮脚擡手,脑海里却想到那个擦着她脸颊飞过去的飞机,以及大伯娘那讨人厌的嘴脸。小胖子的叫声不依不饶。她手上轻轻一勾,飞机陡然坠落,直直砸进观景小河,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水纹。顿时,河面上倒映出两张面颊,满脸歉意却唇角带笑的喻青措,和哇哇大哭的小胖子。远处正有人不动声色看完整场好戏,他笑着摇了摇头,嘴巴里呢喃,“喻青措,真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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