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之前提过的送你到国外深造考虑得怎么样?我看契机难得,不如就和宥圆一样读康奈尔好了,一来方便你在纽约州照顾你母亲,二来和宥圆也算有个照应。你姐姐看到一些负面新闻总爱胡思乱想,担心得紧,有你这当舅舅的在该放心多了……”
“蒋生国际在那边有合作的建筑事务所,我和父亲也有一些人脉需要持续经营,你这个专业人士能过去最好不过。”
“孝期?”
蒋孝期咬肌一僵回过神:“我妈不大习惯国外的生活,或者……”
“孝期呀,”蒋孝腾抬手打断他的话,“虽说近几年国内医疗环境也改观不少,但终归跟国际顶尖水平还是有些距离的,你看看诺奖得主的出身,康奈尔排名第十二,林所在的霍普金斯排名第十八。我们家里现在有这个条件,治病救命那可不是儿戏,你还年轻,不了解拿主意的分量。像我母亲就走得早,子欲养而亲不待,别让自己活在遗憾当中。”
他走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蒋孝期的肩膀。
一股不容推拒的力量自肩头传来,蒋孝期虚虚握着拳,尾指指甲已嵌进掌心。他抬眼看向“慈爱关切”的长兄:“谢谢大哥,我去和她商量下。”
“嗯,是该好好商量下,我想你母亲能体谅你的心意,毕竟你这都是为了她着想。”蒋孝腾露出谈判胜利的自信微笑,放松地坐进大班椅里,“蒋生这边的事务暂时先放放,你还年轻,学东西不急于一时,父亲那边交代的事情你也尽可以留下,大哥找人替你处理。”
他似有无奈地笑笑:“帮弟弟们的一点小忙,我这个当大哥的可是做得相当顺手呢!”
蒋孝期只得抿唇点点头,这是蒋孝腾对他的一次放逐,相当于严重警告,他现在并不具备同这个在家族中根深蒂固的大哥相抗衡的力量。
回到蒋家的这段时间,蒋孝期表面上本分地做着他丹大建筑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实际上也在各方的掣肘制衡中见缝插针地汲取着属于蒋生国际这颗大树的营养,探悉它的经脉走向和运转动态。
蒋白儒虽然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卸任退隐,但始终遗憾蒋家后生再没有专业上的建树,房子盖得鳞次栉比也再没出过一座媲美擎天柱的杰作。
对蒋孝期这颗遗世明珠,祖父是格外珍爱的,介绍了不少自己当年的业内伙伴带他入行。
而蒋孝腾的生死一遭,也让高居稳坐的蒋柏常生出甚于以往的危机感,他明知蒋孝朝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全部希望寄托在蒋孝腾身上。
在此之前,蒋柏常担忧的是蒋孝腾无后,往下一代的继承人只能在宥荣和宥莱两个人当中选择;宥圆或许更好,但他始终觉得外孙不是自家人;且大哥那一脉偏偏又出了个蒋宥廷这种温良亲和的守成之材,加上他能干的堂妹蒋宥茵,是股不能小觑的力量。
蒋孝期的出现,像是上天带着某种暗示的馈赠,蒋柏常心怀对蒋桢的一份歉疚,没法忽视这个出色的小儿子。
有蒋柏常高天铺路,蒋孝腾面上也要积极配合,但他只想用蒋孝期这把匕首悬在孝朝的头顶上给他一个警示,并不想将幼弟真的淬炼成利剑。
毕竟,自己或许也有跟他刀兵相见的那天,他不可能傻到磨刀自戮。
然而,这把剑淬得太快,蒋孝期几乎无师自通地懂得如何善用蒋家的各项资源,表面无害,实则连私医林木都能为他所用。
这样一个人,蒋孝腾是断然不会把他留在身边的,最好的方法便是流放出去,在宥荣宥莱这些子承父业的傀儡能够牵线提起来前都不让他触及蒋生国际的管理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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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未一脚踏进梦里,很黑。
他的额角贴在生铁冰凉的壁板上,蜷着身体,坐不直也躺不平。手臂被缠缚在身后像裹在厚重的茧里,五指伸展不开,他什么也触碰不到。
周未挣动起来,脚踝上的细线如刀刃,随着他的动作收紧,割入皮肉,好疼。
救命!妈妈,救我!妈妈,妈妈——
周未只能哑着声音用力嘶喊,喉咙里仿佛塞了铅沙,又涩又痛,呼吸间全是腥咸的铁锈味。
有湿腻的液体顺着脚踝淌下来,渗在脚下的铁板上,蹬踏间满是湿滑。他知道自己的脚腕被绳索割破了,伤口钻心地疼,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除了破碎的呼救淅沥回荡在狭窄的铁皮箱子里,四周寂静无声。
周未更加用力地蜷缩起身体,膝盖几乎抵在胸口上,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侧躺在箱底,冰冷坚硬的箱壁挤压在身体上,他周身衣裤鞋袜被剥了个干净,只余一条遮羞的内裤,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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