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后仰,直视着白缙的脸。他应是接连熬了很久,眼下带着明显的黑眼圈,形容略显憔悴,颊边冒出一圈短短的胡渣。唯独那双眼睛深邃幽窈,带着令人迷炫的深情。“我家里的事,你知道多少?”白缙犹豫了一下,才说:“只知道郁伯伯和你母亲离婚之后,你就跟着你外婆了。”“嗯,看来你也不是很清楚。”郁宁宁直直地看着他,目光有些怪异,“那我来告诉你吧。”“……”白缙没有说话,在郁宁宁这样的眼神注视下,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知道。“他们是在我六岁那年离婚的,我跟着去了新家,才郁宁宁没有再多说。伴随着噩梦而来的脆弱甚至阴暗的情绪只外放了几分钟,就被她结结实实地收拢、掩藏起来。连带着疮痍满目的孩提时代,又被惯于敛性沉静的女人收纳回心底,不见天日。她起身从壁柜里找出衣服,搭配好,到隔壁去换,又回来坐到梳妆台前,面色平静,十足寻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手上熟练地给自己扑着粉,郁宁宁问白缙:“你几点过来的,要再睡会儿吗?对了,你们是不是能放几天假?”说来,因为白缙经常上门,郁宁宁在不久前给了他家门钥匙,可紧接着两人就开始轮轴似的不间断加班,白缙这还是第一次真正使用钥匙——就搞了一次夜袭。要不是她惊梦而醒,睁眼发现身边有人,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白缙长手长脚地趟在床上,晨起的嗓音带着几分醇厚,“凌晨三点到的,不想睡了,一会儿我送你去会场。我们有三天假,你呢,有没有时间?”郁宁宁凑到镜子前观察面部,一边闷声说:“我这几天要守着会场,今明两天不可能走开,后天艺卿也过来,到时候有她顶着,大概可以休息。”“行,如果走不开,我就跟着你,也不错。”白缙从镜子里看着她,说:“刚好和几个汽车品牌的代理人谈一谈。”郁宁宁忙着化妆,面上不好动,嘴部要笑不笑地撇了撇,声音还算愉快,“也行,挺好。”白缙这一次有备而来,自带了一套睡衣、两套贴身衣物、三套换洗,还有几样男式洁具。郁宁宁化好妆后,他也已经换好衣服,正自觉地把自己的衣物往柜子里放。郁宁宁看着他的动作,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放好之后,白缙拿着洁具去了浴室。郁宁宁探头看了一眼,见他紧贴着镜子,从手心里传来一阵“嗡嗡”的振动声,是在刮胡子。她往卧室里面挪了挪,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做贼似的,而后一眼看到白缙放进去的衣服。两套男式西服悬挂着,与自己被拨到一旁的几套正装紧贴在一起,像极了亲密的拥抱。而旁侧的格子里,郁宁宁放贴身衣物的地方,此时也放着他的。不远不近,随手一放似的,是个十分自然的距离。郁宁宁看着看着,脸颊渐渐涨得通红,她葱白地手指紧紧扣着柜门,呼吸已局促起来。心内是一股热烫灼人的暖流,在翻涌,在咆哮,仿佛有一个尖锐又迫切的声音在说:“是家啊!”“宁宁,准备好了吗?”男人的脚步声伴着话语走近,郁宁宁陡然惊醒,猛地甩上柜门,仓惶应声,出口竟带着几分哭腔。白缙听见动静吓了一跳,看见她微红的眼眶,惊愕道:“怎么了?”郁宁宁没说话,上前几步,伸臂抱住他。对她而言,有些情绪一旦勾起,便很难抑制下去,也许随着郁宝岩的靠近,过往的灰暗终将重现。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及往日害怕。这种踏实、心安、有所依傍的感觉,是他给的。没有得到答案,白缙也不再追问,兴许是受噩梦的影响,这个早晨郁宁宁情绪起伏很大,追问细枝末节会是另一种形式的伤害。他说要去自家车库开车,先走一步。郁宁宁等他的电话过来才下楼,踏出单元门,看见白缙重又恢复俊逸潇洒的神采,人站在车前的样子挺拔利落,让人移不开眼。上车时,白缙依然替郁宁宁系安全带,动作轻缓地带着几分刻意,他挨得极近,惹得郁宁宁脸红心跳时才扣上,而后在她颊边捏了一下。郁宁宁也没反应,任凭脸烧了一会儿,顺带着想起白缙一定要送她上班的坚持。就像系安全带一样,成了必做的功课。—这次品牌汽车展览会预计举办六日,选在十一黄金周的第二天开展。因前期推广力度极大,面向的又是中层消费者,看门票售卖情况,汤总一方对最终交易额的期待值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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