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小就知道父亲有一座工厂。
站在他家的阳台上,能看到一整片片灰蒙蒙的工业区。
别墅区所在的小山处于工业区的上风向,空气清新自然。
而山的那头总是一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面纱,像是褪了色的世界。
灰色的棚户区,灰色的行道树,灰色的工厂,灰色的行人。
他只觉得这片灰色的工业区很煞风景,从来不愿去阳台看一眼。
小学二年级的暑假,张宇第一次进入了父亲的工厂。
那是一座占地八万平方米的板簧厂,巨大的主厂房上方横跨着四座正在吊装货物的桥式起重机,将一根根捆成圆柱体的锰钢条从载重货车上卸到原料堆放区。
尽管一扇扇嗡鸣的工业风扇正在厂房内输送新鲜空气,但厂房里可怕的热浪和令人窒息的废气仍然仍然极大地震撼了年幼的张宇。
在热处理生产线上,工人用铁钳从加热炉里夹出烧得通红的钢条,转身放到黑乎乎的淬火池中。
“嗤”地冒出一缕热气,淬火液完全吞没钢条。
但在小张宇的眼里,这里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
不断喷出火舌的加热炉像是一头低吼的怪兽,地上黏糊糊的油污和铁屑是它的排泄物。为了满足这头怪兽的血盆大口,奴仆们正顶着六十度的高温不知疲倦地服侍着它。
“奥特曼在哪里?”
小张宇疑惑地抬头看着牵着自己的幺爸,弱小的声音被厂房内巨大的噪音淹没。
......
C区实际上是一座漂浮于矿站主体的独立空间站,几艘穿梭飞船将其和另两个区连接。
公司在进出码头上设置了检查站,近场感应器自动识别了张宇插在脑机接口上的身份牌,缓缓打开了沉重的闸门。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台体空间,筛矿场、冶炼厂、金属加工厂按照从下往上的顺序排列,一条环形传送带螺旋上升包围在圆台体外侧。
从形状上看起来就像是只海螺。
但这只“海螺”的表面覆盖着黑色的油污和褐色的铁锈,因此张宇的本能地联想到了依托答辩。
从看到的第一眼就让人生理不适。
更要命的是,矿石筛洗精炼过程中的有害废水不断地从排污管中泄露,沿着螺形墙体一层层滴下,最终在底层的铁丝网地板下形成了一片恶臭的沼泽。
如果没有人造重力,这些有毒污水一定会飞得到处都是。
就像正在从排气管里不断泄露的一氧化碳、二氧化硫等气体一样。
张宇捂着口鼻进入了这座超大型综合建筑的第一层,发现室内的空气虽然同样沉闷浑浊,但至少没有二氧化硫的刺激性气味。住在这层的人大都衣衫褴褛,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沿着杂乱拥挤的通道走来走去;他们用木板或者塑料膜将空间分割成一间间私人地盘,在里面做一点二手货买卖,或者横七竖八地躺平睡大觉。
这是一个商住混合的跳蚤市场。
“喂...喂...新来的小哥,宝石便宜卖了,十万的宝石只卖两千,还在等什么...”一个老头用拙劣的话术招揽着张宇去他的摊上光顾。
张宇过去一看,发现那颗“宝石”不过是一枚紫石英。
他记得这玩意在眼镜里的矿物交易系统里标价为每克10金。
他这枚顶多只有2克。
放回老头的“宝石”,张宇四处观察了一下整个市场,发现这里的矮人不但都衣衫褴褛,甚至有不少残疾人。
在另一个摊位,一个断腿矮人瘫坐在满是污秽的地上,用虚弱的声音叫卖着:
“霍克斯三,三星....只要10金,10金...”
霍克斯三星便是张宇之前在鼹鼠舱上看到的那颗绿色气态行星。
断腿矮人的面前摆着一张手写的“银河联邦行星所有权证书”,甚至有模有样地盖了两个红章。
残疾矮人看见张宇停留在他的摊位前,于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向张宇兜售自己的行星。
“霍克斯三星是深石的地盘,怎么会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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