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心从看到木屋的那刻起就已经知道这是什麽地方了。那假顾兰心悄无声息地变幻出来,一只手搭在顾兰心的肩上,脸颊贴在她的耳边,姿势十分亲昵,她道:“你看,还记得吗?”顾兰心当然记得,那几个男人就是被官府追缉的山匪,阿婆——“不进去看看吗?”顾兰心没动。她的脚上像是被拷上了枷锁,她不敢。“怎麽?不敢了?”假顾兰心奸笑着嘲讽道。顾兰心沉默着,她心如止水的内心泛起阵阵涟漪,平静地面色上显露出怒意。傀儡人竟然用阿婆来迷惑她。假顾兰心见她露出别样的神情以为能就此击垮她的内心,开始变本加厉了起来。幻境场景变换。顾兰心站在了梧桐别苑对面的街道,是与叶川在京城分别那日。她看着那日自己落寞的模样,她竟也忘了那日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了。是难过更多还是绝望更甚,现在看过去觉着十年前的事情都不算是什麽大事了。假顾兰心的下巴抵在顾兰心的肩膀上,讥笑道:“看啊,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最心爱的人却要因为仙族弃你而去。十年吶,一句话都没有,就把你晾在那里,你不怨吗?”怨?顾兰心淡淡一笑。那假顾兰心毫无察觉到顾兰心的不在意,继续道:“母亲,妹妹,父亲全死了,世道对你如此不公而你却还抱有善意去救要被焚烧的小孩,甚至不顾你的手。这麽做,值得吗?”幻境场景再次变换。母亲下葬后回到城里遭遇到的唾弃谩骂,救下小孩后村民在医馆门口的恶语相向。这些景象唤起了顾兰心尘封已久,不愿提起的回忆。内心的波纹渐渐扩大。顾兰心努力告诉自己这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可波纹依旧无法平息。假顾兰心的眼神像盯着猎物般,嘴角露出胜利的喜悦。内心平静如一日的顾兰心,动摇了。这次幻境场景变换为林间小道。白衣男子施用仙术将面前的顾兰心千剑穿身。顾兰心闭上眼不再看,袖中遮盖的手紧握成拳。假顾兰心道:“仙族要你死,你就得死得无声无息。顾兰心,你不恨吗?”顾兰心无言。假顾兰心走到了她的面前,讥笑道:“你不死仙族就让你写诀别信让叶川断了念想,可你呢?”“顾兰心,你为什麽要开医馆帮助他们?为什麽?是他们欠了你的!”“够了!”假顾兰心被她的吼声震住,随后她便癫狂地笑了起来。“顾兰心你承认吧,因为你的懦弱、胆怯、自私害死了你的身边人!如果你当时乖乖跟着下山,那麽你的母亲和妹妹也就不用忍受顾有帆的打骂,秦少年也不会因为心情郁结回苏州养病最后冷清死去!顾语心也不会负气出走在林中遭遇野兽惨死!如果你当时没有贪玩出门,那麽你最亲爱的阿婆也不会失血过多而死!起码,你会和她一块儿死。”顾兰心闭着眼强忍着不让情绪失控。假顾兰心继续道:“你开医馆治病救人不就是想赎罪吗?你懊悔,你痛恨,你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能让你自己好过一点。你也明白,如若不是你,她们也不会死。”顾兰心睁开眼看到眼前悬着一把剑,假顾兰心绕到她的身后,嘴唇贴在她的耳边道:“拿起它,用命赎罪,一切就都能结束了。”顾兰心眼神空洞,像是一个傀儡般机械地伸出手拿起剑。假顾兰心疯癫地笑着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只要在脖子上这麽一抹,就可以了。”她的左手手指轻轻地划过顾兰心的脖子。而顾兰心只是举着剑,没有动。假顾兰心以为是被迷惑心智的顾兰心动作迟缓,伸出手要把着顾兰心拿剑的手靠近脖子。就在剑身要抵到脖子上时,顾兰心奋力挣脱。假顾兰心瞬间脱手,一股强大的仙力让她避退三舍。顾兰心握着剑,转过身看着被打落在地,狼狈不堪的假顾兰心。被重伤的假顾兰心啐了口血,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喊叫道:“这怎麽可能!我明明——”“明明已经催化我,让我变成傀儡了。”假顾兰心张着口,眼中满是不甘和害怕。面前的顾兰心眼神犀利,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好像要将她吞噬。顾兰心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自私,我不顾家人离家出走成为玉琨山弟子修炼成仙。我懊悔,为什麽我没能早点意识到家中出事。我痛恨这世道不公。”“但我从不后悔,我是为了我自己。一个人若不为自己而活那还有什麽意义呢?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再怎麽痛恨懊悔都是没有用的。既然活着,那就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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