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是该作废。”
“那可不行,汗也流了血也流了,看看我家孩子们的眼睛,泪大概也流了,哪能用轻飘飘一句‘作废’打发人的?”
不等严副校回话,克莱因紧接着道:“这成绩啊…依我看就这样好了:要想补考可以安排补考,但这场都开了两三天了,是骡子是马大家也有目共睹。以前不是给前20%的学生毕业吗?这次砍一半,就给10%,四百一十二人参赛,取前10%就是四十一,我们队积分应该够了吧?”
“够,取前1%你们都够,但这事儿不是我能独裁的,”严副校为难道,“校内委员会的意见最关键。”
“委员会?”克莱因嘴里嘟囔着,“懂了,到时候开会劳您牵个头,会有不少人附和你的。”
“至于这块场地…前几天涌珠那边想测一下新导弹的精準性,问我要个城外的试爆区,干脆就定在这里吧。该撤的快撤,我这边文件一批,一个小时后导弹就落地。”克莱因深深看了眼祈夭,最后却头一转,跟艾奥吩咐,“炽象,你和祈夭原地待命,等联盟的飞机去接。祈夭离战区太近了,带回来查查有没有内伤。”
通讯挂断后,帕西利亚、年森和张子荷跟严副校上了舰。兰迁想了想,没打算再去找幺鸡,安静坐在艾奥身边,听他乐呵呵讲以前的事。
克莱因应该是看出了些不对,想一发导弹把战场遗迹轰平,清干净尾巴。
算他有点脑子,兰迁想。
一刻钟后,两人上了飞机,兰迁随便找个理由躺倒,睡觉,把身体还给祈夭。再睁眼就是冷冰冰的办公桌,兰迁伸手碰了碰,额头被压出了狼狈的红印子。
他再怎麽说也是集团的决策者,即使再眷恋那边也不能失联太久。
兰迁的意识离开身体后,祈夭照旧昏睡着,睡了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内,他被转移到联盟旗下最好的医院里,祈夭自己也没清閑,一直在不间断地做梦。
梦什麽呢?先是并不认识的小胖子跟自己抢营养液,然后梦到自己躺在冰冷的沙子里。那沙子像不会融化的雪,没过了胸口,压得人喘不上气。
祈夭刚开始时会发抖,头疼得要裂开来,力气越用越少,到最后已经麻木了,呼吸抽动,人却静静的。
他又睁开眼,看见陌生的昏暗的天花板,自己手边趴着一个脑袋。祈夭认不出来是谁,也没想要惊动他。一个接一个的恶梦已经让他疲于应付,维持这样的寂静很好,很惬意。
祈夭只是呼吸稍微重了点,那人就擡起头来。
艾奥愣了愣,张开嘴,没说出话来。他眼底挂着青灰色的眼袋,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顺手偷偷灌了一口酒,之后才把烟点燃。
烟头明灭的瞬间,祈夭看到艾奥下巴上淩乱的胡茬,像晚上篝火旁边时不时蹦出来的火星一样,发出微弱的亮澄澄的火光,然后隐匿于暗夜中,消失得无影无蹤。
“你怎麽了?”祈夭问。
“不是我…是我妹……”
“木星怎麽了?”祈夭又问。
“她人没了。”
祈夭顿了顿,“你联系她了?郊域大部分地区没有信号,也许只是断联一会儿,过些时候就会回你的。”
“不是,是青城那边的人说的。他们一车人都死了,但自动驾驶系统还开着。装甲车顶上破了个大洞,满车都是沙,沙子里埋着尸体,到了城门口才被拦下。”
祈夭皱了皱眉,觉得这梦好假,艾奥在说出木星死讯的时候连语气和表情都没有变。难不成当一个人真心累了的时候,做出的梦也会变成节能模式吗?
艾奥机械地转动眼球,问:“小夭,你以后会去哪呢?”
“公司吧。”
“公司…集团……”艾奥轻叹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那我就陪不了你了,我没那麽大本事,进不去公司。不过没关系,我看血雀主对你很好,那样就好,我也能安心了。”
祈夭压了压脖子,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苦涩,“盾哥,我去也是去涌珠集团。”
艾奥反应了一阵儿,试探着轻轻问:“你是去做卧底的是不是?”
祈夭看向他,没说话,连嘴都没张。
“你他妈是去做卧底的,是不是?!”
艾奥恶狠狠吐出一口烟,拽过祈夭蓝白条纹的衣服,咬牙切齿道,“祈夭,别他妈试图跟公司抗衡。我知道你牛逼,但哪怕你能在一秒钟内黑掉八百台机枪,公司也能在第二秒拿出第八百零一台,瞄準你的脑袋,然后砰——脑袋开花!”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似乎想起来什麽很不好的回忆,一皱眉,眼皮下的空间变得拥挤,泪水溢出来,顺着皮肤纹理缓缓聚在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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