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归零。他紧握着柄,血液沥干的剑身映出那双莹莹发光的猫瞳,顶级掠食者神情不变,很轻地舔了舔唇。他身后的夜叉在爱德华的协助下正将封印破解到一半,她的目光追随着前方那道身影,略微定住了片刻。酆都的三司判官,回来了。·如果这世上有能够困住阿尔兹的囚笼的话,那么信仰就是其中最难以摆脱、难以改变的一个。银发的魅魔沉沦进光明之主的怀中,或者是圣光的主人,已被魔物所蛊惑。阿尔兹低着头,周围是魔物一触即炽的圣光线条,伴随在修的身畔,来回地盘旋绕转。这位圣光的主人凝视着他,像千百年来那样——波澜并不大地投过去视线。阿尔兹没有说话,他没有讲歌颂光明的祷言,因为神主不需要魔物的虔诚;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温顺地回望,目光极有分寸地停留在他脖颈之间。这让修很烦躁,有一种阴郁的冷气往他心口上袭。氛围过于古怪了,就算是这两个人也能体会出来其中的怪异。修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手指修长白皙,骨节纤瘦明显,是那种极为好看、堪称完美造物的结构和手指。他的指腹擦过阿尔兹冷白的颊侧,声音压得很低,有一丝不可捉摸的冷郁。“为什么还想离开?”原本以为找到就能带回身边的天使,在一不留神的短暂时间里,不仅剔除了天使的血脉,还成为了魔物。是斯维因的气息,那个贪得无厌地、用科技制造灾难的侏儒。阿尔兹依然没有回答。这就是最好的反抗。圣光教旨是为光明之主所撰写,为教廷的辉煌与延续而确立,修不会不知道,宠眷一个魅魔是一项多大的罪名。他暗金的眼眸注视着对方,那种烦躁感持续地涌动上来,他单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指腹摩挲着魔纹。“阿尔兹。”他无数次叫过这个名字。智天使已陨,阿尔兹只是一个还没有长出蝠翼的幼小魅魔,他只想活着,即便是以这种魔物的血脉恢复实力。阿尔兹摇了摇头,握住了那只抚过面颊的手,一点点拉扯了下来,然后用保护自己的姿势,蜷缩着后退。这里是神殿,但空寂无人。“阿尔兹。”修略显急迫地再次唤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开始灼烧了,有一种奇异却无法领会的情感,蚕食般地侵吞过来。他把捉到的魅魔带回天域,带回这个处处是天使与神侍的地方。在追猎者总部被本能所控的阿尔兹,在魔纹消退后态度冰冷,沉默而抗拒。他拒绝修的身畔出现魔物,这是对光明的彻底亵渎,代表着他一直以来赖以支撑的精神世界,发生了不可挽救的动荡。金色的长发落到他肩上,有一部分与银丝交错在一起。无数人赞颂信仰的神主带着压抑和试探地吻他。触感仍很冰冷。阿尔兹推开了他,随后被立即反压在宽阔的神座之上,对方的气息逼压过来。“你厌倦天域了么?”修问。银发魅魔静默一瞬,很轻地摇头。“……你厌倦我了。”这声音显得极度沉郁和压抑。阿尔兹闭上眼,道:“没有。”他转动手腕,从对方的掌心里挣脱出来,然后态度并不强势但足够坚定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阿尔兹抬起眼,注视着光明之主暗金眼眸中晦暗不明的微光。“我不应该在这里。”他说。“神主不会有弱点。”“我根本没有……”修的声音骤然顿住,他看着阿尔兹,手指一寸寸握紧,几乎挫败地锤了一下神座的扶手,周围震荡出一片无形的波纹。他有弱点。无法否认。“您应该立刻像圣光教旨所说的那种,净化我。”阿尔兹目光平淡而澄澈,“但您没有,我会感激您的博爱。”他是指神对世人的博爱,只是深渊恶魔,真的也可称作世人的一员吗?“我已与您背道而驰。”阿尔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随着心意变幻的指甲在瞬息间变得漆黑且尖锐,是一切圣经和教旨中所须铲除的对象。恶魔角上蔓延着妖异的纹路,如深渊之底蓦然叩响的诅咒。“我不能再玷污您。”阿尔兹将话语延续下来,顺理成章地道。光辉灿烂,却依旧令人觉得,心冷成冰。修在无声中神情凝固,如一尊雕塑。过了许久,他抬手碰了一下自己在前不久被殷阎掏空的地方,隔着表层生长好的血肉,听到了心脏所处的位置中来回呼啸的凛冽风声。这里是空的。他原本由光芒组成的心脏,融化在肺腑之间,和这具由光构成的躯体交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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