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萱接过婢女熬好的药,将床上的乐绫扶了起来:“阿绫,该喝药了。”乐绫借着陆萱的力量支撑起来,接过药碗,深吸一口气一饮而尽。“这里有麦芽糖,你怕苦,吃一个压一压吧。”陆萱掏出手帕擦了擦乐绫的唇角,递给她一块麦芽糖。乐绫看着那块麦芽糖,苦笑一声:“辛苦萱姐姐了,还肯这麽照顾我这个废物。”“胡说什麽!”陆萱秀眉拧紧:“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若你是废物,我又是什麽?”乐绫苍白着一张脸,自嘲道:“萱姐姐病弱之身尚能撑起一个家,而如今前线吃紧,我一个健全之人却倒在床上要人照顾,不是废物又是什麽……”“阿绫,你只是因为悲痛过度,气血瘀滞,很快便会好的。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撑起这个家,逝者已矣,可人总要活着的。”陆萱抚摸着乐绫的脸,眉目间净是心疼。“好,姐姐放心,我会尽快好起来的。”乐绫努力打起精神,看着手里的麦芽糖道:“好久没吃过麦芽糖了……这是小豆子送来的吗?”小豆子是给乐府送菜的菜农的孙子,平日里活泼好动,因为还是个小孩,虽然活泼却也不惹祸,又是知根知底的,管家便也没太管着他。跟着他爷爷送菜的时候不时来到乐府后宅找这两位姐姐讨些点心吃,也会给她们两个带自己家做的麦芽糖。陆萱面色不变,眼神移到了别处,轻轻的应着:“嗯。”乐绫却觉察出了不对劲,一把抓住陆萱的手:“姐姐,我们彼此都太了解了,你心中有什麽事是瞒不过我的,到底怎麽了?”陆萱沉默良久,终于说出实情。原来几次战败后,兵丁有所折损,裴冀害怕君主问责于他,不敢和朝廷提增援的事,就连袁牧递上去的军报也被他拦了下来。可是兵力不足始终是事实,于是裴冀便声称国家危难兴亡之际,匹夫有责,让迦关中百姓,凡家中男丁满十岁的,全部送到军中服役。本来袁牧已经安排,让这些孩子在军中后勤做做杂务、充当伙头兵,好让这些岗位的士兵参加训练。可是谁知那日,小豆子他们正在外围帮忙搬运粮草,恰逢敌军突袭,这些孩子没有经过训练,哪里懂得如何在战场上保命,小豆子就这样被战场上的流矢射中,再也没有醒过来。“混账东西!连畜生都不如!”乐绫气的浑身发抖:“那些孩子才十岁!十岁啊!他怎麽能!他怎麽敢!”说完眼前一阵发黑,竟呕出一口血来。“阿绫!”陆萱见到乐绫如此激动,急忙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背:“你的……你的淤血吐出来了……你就快要好了。”乐绫伏在陆萱的肩膀上啜泣着,陆萱也红了眼眶:“阿绫,一切都会过去的,恶人自有天收,无论咱们心中有多恨,都要养好了身子才能谈及以后,做想做的事。”过了一会,乐绫渐渐止住哭泣,低头盯住一边的药碗,神色晦暗:“萱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你且安心吧。”当晚,乐绫在漆黑一片的房间,看着窗外零落的星辰枯坐一夜。待陆萱端着药碗再度踏进乐绫的屋子时,乐绫已经自行洗漱完毕,或许是熬了一夜的缘故,她的脸色微微憔悴,可是眼睛却异常明亮。“萱姐姐。”她对着陆萱轻轻道:“我要见袁牧。”陆萱看着她良久,眼中泛起氤氲水汽,随后眨眨眼将其消掉:“好。”袁牧来到乐府前厅之时,乐绫正坐在那里擦拭乐绍的盔甲。“你来了。”乐绫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而是退后了两步,看着她擦拭完毕的盔甲,那套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你的病好了?”袁牧看着乐绫,神色複杂的问道。“是啊,再不好,都不知道世事变幻,还会有什麽等着我。”袁牧叹了口气:“我问过大夫了,谢震虽然还在昏迷,可其他伤势都快好了,醒来也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你不要太过担忧……”“裴冀征召十岁孩童入伍的事,你知道麽?”乐绫打断了袁牧的话。“我……我阻止过了,可是……”“啪!”毫无预兆的,袁牧被突然逼近的乐绫扇了一巴掌,那巴掌力道之大,将他整个人都带的一趔趄。“无能!”乐绫的嘴唇颤抖着:“我爹爹的军队从未发生过如此荒唐的事情!”袁牧闭目不语,这事他不打算为自己辩驳,虽然他已经尽力安排他们做一些远离前线的事情了,可那些孩子终究还是全都死在了血淋淋的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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